No More

一直都知道這部電影
但一直都沒有機會一窺究竟
隱隱約約的知道這是哥哥的大作
是他的人生寫照
但是
對於這個人我印象不深也不特別有感覺
所以儘管知道這部經典之作
卻也沒有好好的看完
直到昨天

故事發生在民初
那個充滿悲劇的大時代
蝶衣的媽媽是個青樓女子
生了個父不詳的兒子
秀氣乖巧 但卻有六支指頭
養不起兒子的媽媽別無他法
把他賣到梨園去學當角兒
然而有著六支指頭的嚇人模樣讓戲園的老闆拒之門外
她心一橫
應著門外鑊菜刀的聲音
切菜似的將兒子的小指切下來
而程蝶衣的悲劇人生也從這根指頭的消失而開始


戲如人生
這句話用在程蝶衣身上再適合不過
他一輩子就在演柔情似水 從一而終的虞姬
可惜他遇上的不是那個氣蓋山河的楚霸王
而是披著項羽軍麾的 平凡的段小樓


段小樓從來就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他疼惜著蝶衣這個師弟
忠誠的扮演著師哥及霸王的角兒
內心
他卻逃避著對蝶衣的真實情感
他愛他 很明顯
但是他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命運安排
於是菊仙的出現成了他最好的擋箭牌
段小樓用菊仙巧妙的在自己身邊圍了界線
讓程蝶衣心碎 心傷 最終認清了那不可能的結局


菊仙呢
是個聰明絕頂的女人
聰穎 潑辣 但死心蹋地的跟著段小樓
這是她人生做過最愚蠢的選擇
選了這個霸王
卻做不成他的虞姬
她怎會不知道蝶衣和小樓之間的特殊關係
她怎會不明白這齣霸王別姬沒有演完的一日
但是她不過是個女人
一個有著不堪過往的青樓女子
一個走不出這段複雜三角關係的可憐妻子
一個付出再多也得不到相等回應的戲外的觀眾

這齣霸王別姬
除了程蝶衣與段小樓
誰也進不了戲裡

蝶衣的深情是激烈的 火光似的熊熊燃燒
但小樓卻只是一昧的逃避
有句詞兒我印象很深刻
"從一而終！！ 我說的是一輩子！ 少了一年 一個月 一天 一個時刻 都不算是一輩子"
蝶衣愛的是戲
愛的是霸王
但小樓不是
從小在梨園裡挨打受罵
受盡師父嚴厲的調教與責備
好不容易成了角兒
小樓愛的是觀眾的欣羨目光
愛的是大家稱他段爺的排場
上了妝
他是蓋世的霸王
但舔了它 段小樓不過是江湖的黃天霸
對於虞姬
他是註定要負了他的


然後
是時代
故事始於民國二十年代
還記得戲園師父說的"是人都要看戲！不看戲的便是畜生"
隨時間巨輪推進
日本佔領
抗日戰爭
國民黨專政
國共內戰
共產黨專權
文化大革命
成了角的他們的確有了點聲望
但是看戲的人卻不如從前

戲是沒停過的
只是台下的觀眾不斷的更動
同樣的戲碼一遍遍上演
愛戲的蝶衣從頭到尾都沈醉其中
並未覺醒
所就連為日本人唱戲 被國人指為漢奸
他也只有一句"要是青木還活著 京戲就傳到日本國去了..."

"不瘋魔 不成活" 這就是程蝶衣


然而令人心痛的文化大革命
為革命而革命的一群熱血青年
造成了多少悲劇

其實這類的小說及電影我看過不少部
但每次
都還是被那殘酷的畫面.情節深深震懾住
在那個時代
富有是天大的罪過
傳統是駭人的惡疾
打倒曾經叱吒風雲的人物才是目標

畫上不成譜的妝
穿著華貴的戲衣
雙手被用力反綁在身後 脖子上掛著用屈辱寫成的名牌
囚犯似的趕到市集中接受批鬥
批鬥
說白點即是來揭瘡疤 爆八卦
越辛辣 越不堪
民眾就越愛
這哪是一向說著溫良恭謙讓的中國民族天性？
的確
我們沒說的是 看著名人被鬥倒心理的暢快
這才是文化大革命的目的
徹底毀了曾經遙不可及的人物

小樓在眾人的壓力下
絕望的出賣蝶衣 更出賣菊仙
醜陋
是我當時唯一的心情
而蝶衣聲聲嘶吼的"你們都騙我"
一直在我心中縈繞不去
菊仙難堪 混合著不敢置信的悲楚在眼睛裡打轉
撿起小樓的劍
落寞的背影說明了結局
白綾 和一雙擺得整齊的繡花鞋



過了文革
一切好像都靜了下來
在小樓與蝶衣再度粉墨登場
攜手演這齣霸王別姬之時
已是二十年後的事
但這回他們都唱不完
霸王已老 厚重的臉譜也遮不住老態
而虞姬
絕美的身段
淒麗的迴旋
用那把糾纏一輩子的 項羽的劍
自刎在項王懷裡


不瘋魔 不成活
一輩子活在戲裡的程蝶衣最終也選了戲裡的結局


電影結束後
心情很複雜
但轉念一想
對程蝶衣而言 happy ending早在被母親切下手指 賣到戲班就離去
早在第一次成功演出後 被騙到張公公家失去童貞離去
早在小樓迎娶菊仙後離去
早在演了虞姬後離去

這樣子華麗的結束
雖然很難過
但是他在死前那刻的笑容很美很美
想清楚了
就也沒什麼遺憾了


霸王別姬
此刻是真的別了
不過
是姬別霸王